了一下,一口喝了下去。大江也是一饮而尽,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李老、杜老,你们信得过我,把你们藏了几十年的秘密告诉我,我一定认真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不但是伍文翰的故事,还有汽车厂,还有啤酒厂,还有大杨,二杨的故事,都写出来,书成之日,我再请二老好好喝一顿。”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雷,借着大家碰杯喝酒的功夫,问了李永水一句:“李老爷子,前些日子,啤酒厂的酿酒罐里发现浮尸的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可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我怎么琢磨着这浮尸很像您说的酒神呢?”
李永水叹了一口气,“怎么不知道?大家觉得酒神是神,我们却知道酒神是人,算下来,伍文翰到今年也六十七了,躲躲藏藏半辈子总有腻的时候,况且,从地震那年之后,我们都怀疑他的脑子出了问题,不认识人,只知道酒,这一天对他是个解脱,至少没让人当成怪物,死在枪口和乱棒之下。淹死在酒缸里,何等的洒脱?对酒神不是个最好的结局吗?”
李永水的话说得苍凉,从四友居出来,大江和小雷久久没有出声,只是快步地往啤酒厂的方向走。这会儿,阳光已经西斜,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汽车,自行车,行人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常。大江这时却又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是透明的,在人群里没人能看到,而他却可以仔细观察人们的喜怒哀乐,也许这就是伍文翰这么多年来的视角吧?
穿过那一片平房区,大江转过头问小雷:“小雷,李永水讲的故事里,七六年地震是个转折点,地震之后,他们和伍文翰就没有实际意义上的交流了,其间的很多事更像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一种保护,但从七六年到现在过了二十年,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伍文翰身上发生了什么,李永水他们也不知道,我总觉得这期间还有事情,你怎么看的?”
小雷歪头想了想,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说道:“前一阵子,我有个朋友,是个心理医生,他给我讲过西方一个心理学实验。这个实验被称作造魔实验,其实就是研究人对于寂寞、对于无聊的承受能力。实验者把五个志愿者分别关在一个完全密封隔音的房间里,都没有任何与外界交流的可能,有的人房间里只有笔和纸,有的人房间里只有一本圣经,有的人房间里只有一个收不到任何台,只有电磁干扰声的收音机。实验要求每个人必须坚持下来七天,进入房间前,每个志愿者都做了详尽的心理测试,七天之后,再做一次测试,以比对封闭环境对人心理的影响。”
“但是这个实验只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已经有志愿者呈现出精神崩溃的症状,狂躁不已,甚至开始自残。其中一个志愿者甚至把铅笔插进了自己的眼眶。实验者意识到实验已经失控,终止了实验,可当他按下按钮,打开锁死的门时,那几个志愿者从房间里跑出来,在走廊中相遇,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像见到仇人一样,开始了彼此的虐杀,完全是无意识的,非常疯狂和血腥。甚至杀人者的身体结构,认知方式都发生了异变。”
“这个实验一共死了三个志愿者,幸存的两个也变成了狂躁症,所以这个实验被称为造魔实验。后来实验的档案被封存,美国政府从此禁止在做类似的实验。但这个实验的结果,揭示了人心理上的一些秘密,比如,人的精神角色很多是社会性的,甚至是社会赋予的,脱离开社会属性,人崩溃的很快。再比如,狭小隔绝的空间对人心理上的影响远远超过生理影响,甚至还有人提出了心理死亡的说法。还有,长期社会隔绝之后,人会出现社会人格丧失,之后根本无法再回到原有的社会组织中。”
大江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小雷,心里在想,不会酒神的故事本身也会对听者产生什么精神上的影响吧?怪不得听了李永水的故事,自己一直情绪低落。可一个能让人听了能产生抑郁的故事,却一定是个好故事。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菩提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 《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