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根地扛到了河边,用树皮山藤捆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木排。
他又砍了一棵细长的杨木杆,当做撑船用的篙,以控制木筏,防止木筏被水冲到浅滩上。
按照霍小山的计划就是要划着这个木筏趁着黑夜溜出鬼子的包围圈。
慕容沛抱膝坐在木排的后面,这是她所经历的最黑的夜,只能借着微微的水光才能看清前面持篙的霍小山的身影。她不能说话,因为上筏前霍小山就告诉她不要说话,可能河边会有日本兵的流动哨。
黑黝黝的两岸看不出白天的多姿多彩,但慕容沛心里却踏实了很多。他们周围肯定被日本鬼子撒下了大网,等着他们的出现。而霍小山却想到了昼伏夜行,用木筏悄悄划到下游,神不知鬼不觉地划出鬼子的包围圈。
慕容沛虽说是出身富贵,却并不是那种娇奢的千金,她的一颗心不知不觉地被吸引到霍小山的身上。
随着周列宝逃亡的的这一路上,慕容沛看到了被日本人铁蹄蹂躏的同胞,这和她在齐齐哈尔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而正是因为这样的乱世,霍小山的出现带给了她从未曾有过的奇妙体验。
被霍小山背着过河时给她带来的异样的感觉、制造假象原路返回的机敏、坐木排从河道往外溜的奇思异想,她觉得霍小山就是一个天生乐观有本事的人,是他带给了自己在颠沛流离中的踏实感和安全感。
慕容沛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头一回发现星星竟如此之亮,亮得耀眼,仿佛随时能掉下来似的。
蓦然一颗流星在天出现,在这倏忽而现,倏忽而逝的短暂时间里,她双手合十默默地许了一个心愿,没有人能发现在夜里的黑里她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
渐渐地,慕容沛抱着膝就睡着了,梦见了娘正冲着她微笑。
和慕容沛的安稳相反,霍小山此时正持着那木篙,警惕地注视着前方的水面和两岸。
慕容沛眼里的黑暗在他的眼里则是丰富的多,哪里水道窄,那里是浅滩,哪里是拐弯有旋涡,哪里靠近岸边的水上横着一棵被早就被冲倒了的树,甚至他还注意到河边的树丛里有一只孤狼那发着绿光的眼睛,那森然冷漠追随了他们很远。
夜半时分,慕容沛被摇醒了,同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耳边传来霍小山的低语:“别出声,前面有鬼子。”
一听有鬼子,慕容沛一个激凌,清醒了过来,清晰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河岸上有几点闪烁的火光。
刚才这里是河道的一个拐弯处,树木挡住了霍小山的视线,一拐弯时就发现火光已快到面前了。
霍小山放下捂着慕容沛的手,眼睛死死盯着那几团火,越来越近了,已经能看清那是日本鬼子在河边浅滩上燃起的篝火。
火已经快烧过了,只有些许余火在跳动着,日本兵的三八大盖架在一起,火堆边横七竖八地躺卧着十几个鬼子。
一个鬼子哨兵正抱枪低头坐在面对河流的火旁,头低着,想是正在打盹儿。
木筏随着河水继续向前,离那个鬼子哨兵越来越近了,余火的微光里已经能看清鬼子的脸,那同样是一张年轻人的脸,脱了稚气也不会有几年,却还是被慕容沛在心里打上了这是侵略者的标签。
慕容沛心里不由暗暗祈祷着,这个鬼子可千万别抬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起来,正随着木筏与日本鬼子的距离的变化而变化:悬起、加剧、跳动得能听到“砰砰”的声音。
她看了看半蹲在前面的霍小山,霍小山此时正左手纂着那个细长的杨木杆,小心翼翼地从水里拔出,再轻轻送下;右手则是平端着一个长条匣子,匣子的一头正是冲着那个打磕睡的鬼子,慕容沛知道那是霍小山的一张弩,昨天在山崖那里时她见到了霍小山正是用这个神奇的武器杀了三名鬼子。
木筏渐渐走远,慕容沛的心跳也开始了头前那相反的过程,从砰砰跳动到变缓,最后归于平静。
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打瞌睡的鬼子并没有抬起头来。
木筏仿佛与水融为一体,在鬼子们的眼皮底下滑向远方,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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