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转过身,低着脑袋,“儿臣会保守秘密,等额娘归来。”
“福临,你为什么对你额娘有敌意?”哲哲索性点破孩子的心事,“你从头到尾没担心过你姐姐的生死,也不担心你额娘出门是否会有危险,你却对我说,他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福临,你在想什么,能告诉皇额娘吗?”
福临咬着唇,摇了摇头,什么话都不肯说。
哲哲蹲下来,如今孩子个头长高了,蹲下来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她在福临的眼中看见了彷徨和恐惧,孩子强硬的态度下,其实藏着一颗害怕的心。
“福临不怕。”哲哲不愿再多说什么,待玉儿归来,让他们母子好好谈一谈,她抱着福临,轻轻抚摸孩子的背脊,“额娘很快就会回来,姐姐不会有事的,福临不怕。”
“皇额娘……”
“嗯?”
“我好没用,我做皇帝,可我什么都不能为你们做。额娘要我保护姐姐,可姐姐病了,我都不能去看她。皇额娘,做皇帝到底有什么意思?”
“为了天下更多的人可以安居乐业家人团聚,你现在看不见,等有一天你看见天下人因为你而活得好,你就能明白做皇帝的意义。”哲哲捧着福临的脸,温柔耐心地说,“福临想哭,就哭吧。”
福临眼中含着泪:“我不要哭,我不能只会哭,我不要哭……”
此时此刻,大玉儿已经策马奔腾在去往科尔沁的路上,到达科尔沁后,她留下,多尔衮继续去喀尔喀。
他为玉儿准备了马车,可玉儿说马车跑得慢,颠得更厉害,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只想去看她的孩子。
前后有二十几个人的一支队伍,倘若当真半路遇袭,多尔衮并不能保证可以护着玉儿全身而退,但玉儿在上马前就对他说,哪怕死在路上,她也不会后悔。
她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在盛京的时光,又变回了那骄傲勇敢的庄妃娘娘,玉儿还没老,紫禁城困住她的自由,从未困住她的心。她更没有允许自己的身体变得笨重慵懒,策马疾行的辛苦,多尔衮不在话下,她一样也受得起。
两地相距千里,座下的马匹,无法一口气从北京跑到科尔沁,沿途换了无数次马,每次换马的时候,才会休息一两个时辰,连多尔衮的侍卫都不得不私下问他,太后撑不撑得住。
离开京城的第四天,所有人都疲惫至极,在多尔衮的强行要求下,玉儿终于答应留宿一夜,在一户农家落脚,多尔衮让农家为玉儿准备足够的热水,让她洗漱。
此行只有大玉儿一个女人,出生起就事事被人伺候的她,还是头一回自己来料理所有的事,农家的老妇人看见玉儿白嫩纤细的手上,磨了一层血泡,心疼地找来银针,为她将血泡一一挑开放出脓血。
因为疼,因为担心阿哲,大玉儿落泪了。
“您这是要去哪儿?您是贵族家的夫人吧?”老夫人笑盈盈道,“瞧着年纪也不小了,手还这么嫩,必定是一辈子没干过活儿。”
“我要去看我的女儿,她病了。”大玉儿抬手擦眼泪,“让您看笑话了。”
“不笑话。”老妇人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伤口,“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有力气赶路了。”
大玉儿颔首谢过,又笑道:“人人见了我,都夸我年轻,您一眼就看出来,我年纪不小了?”
老妇人眯眼看着玉儿,慈祥地说:“眼睛啊,孩子,眼睛不会骗人的。”
“玉儿?”门外传来多尔衮的声音,“他们打了野鸡来烤,你吃一点可好?”
老妇人颤巍巍起身去开门,从多尔衮手里接过烤好的野鸡,多尔衮顺手又塞了两大块银子给她,可老妇人笑道:“军爷,我们这小地方,银子用不了,您自己留着吧。”
大玉儿起身出来,对多尔衮说:“日后再来报答大娘吧,不急于眼下,你们也早些休息,明天天一亮就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