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小声嘀咕:“怪不得人家都说,比起婆婆来,大姑子才是最难缠的。”
葭音再三叮嘱添香不要多嘴,长公主们并没有为难她,不过是不熟悉,生分些,添香反问她:“那您紧张什么呢?”
说来说去,葭音紧张的,还不是皇帝那些诏书。
什么大赦天下,什么第一子,前几日还说,等着过了年,趁着正月里好日子,打算立四阿哥为太子。
这一切,外头的人以为她董鄂葭音多风光,却不知她承受多大的压力和无奈,他们更不知,皇帝的心有多敏感和脆弱。
分娩之前,葭音曾有一次在乾清宫侍奉笔墨,好好的突然从大殿里传来争吵声,葭音好奇,走到屋檐下张望,不知不觉地,竟是一直走到了大殿窗下。
透过窗棂,隐约看见里面的光景,几位大臣各执己见,要皇帝站在他们各自的一边,从一开始利诱,到后来威逼要挟,言辞之间全然不顾君臣尊卑。
葭音不敢想象,皇帝竟然每日都在应付这些人,她本以为福临会拂袖而去,或彷徨不安,可是皇帝不慌不忙,耐着性子安抚两边的意见,这事儿不紧不慢地也就解决了。
那一日,葭音对福临佩服极了,回到承乾宫后,想等皇帝归来,说这些事让他高兴高兴。
可她再见到的皇帝,没有了朝堂上的泰然自若,他那双惊恐的眼睛,疲惫的神情,另她无比心疼。
那天夜里,福临还做了噩梦,醒来后坐在榻上,葭音装睡不敢让他发现,就这么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天蒙蒙亮。
于是,葭音会心软,会想一些小事就遂了他的心愿吧,可让她无措的是,皇帝一做决定,就是天大的事。
“添香,千万不要多嘴,我不是紧张,是谨慎。”葭音道,“你看看长公主们留下的贺礼,还不够热情吗?”
这边厢,储秀宫里,陈嫔见二位公主驾临,还在坐月子的人,竟是要从床上下来,被阿图拦住了。
陈嫔殷勤地说着:“长公主抱抱小阿哥吧,将来姑姑们再回来,小阿哥一定记得姑姑们。”
雅图抱起大肉团子来,哎哟了一声:“这是不足月的娃?差点闪了我的腰。”
阿图问陈嫔:“这么大的孩子,娘娘生的很辛苦吧?”
陈嫔爽快地笑道:“臣妾到底是第二回生了,自己也有经验,这孩子又争气,脑袋朝下一个劲儿地往外钻,使点儿劲就下来了。”
“真是个大胖小子。”雅图不得不坐下来,从襁褓里拿出小胖胳膊,笑道,“他玄烨哥哥的胳膊,也没这么粗吧。”
陈嫔问道:“公主,玄烨那孩子,身体可好了?好些日子没见他,怪想念的。公主们一会儿回南苑,替臣妾带些东西去可好,娘家送来一些小孩儿的玩具,我们五阿哥才多大,用不了,给三阿哥刚刚好。”
雅图只是随口说:“二阿哥也有吗。”
陈嫔这会儿还包着头巾防风,但气色红润,脸颊丰盈,瞧着就福气满满的模样,她说:“人家不稀罕,嫌外头的东西脏。”
雅图和阿图互相看了眼,没继续这个话题,这宫里的女子个个儿都精明,陈嫔也不是看起来这般大大咧咧的。
而宁嫔得知二位长公主进宫,便主动去书房领来福全,带着他赶到储秀宫,雅图和阿图还在。
看着虎头虎脑的孩子在地上叩拜,抬起一张憨实可爱的脸,做姑姑怎能不喜欢,其实雅图给福全和玄烨都带了一把小匕首来,但进宫不得带利器,她留在南苑了。
“等要皇祖母回来时,给你带回来,玄烨也有。”雅图对胖乎乎的大侄儿爱不释手,“将来和玄烨,虽然要好好念书,但不能荒废骑射习武,咱们满人可是从马背上得天下的。”
福全似懂非懂,但大声地应了,转身就给姑姑比划了一套拳,惹来长辈们的笑声。
见儿子傻乎乎的,宁嫔尴尬不已,可又见二位长公主那么高兴喜欢,她心里就踏实了。
雅图是快三十的人了,生儿育女,操持部落家务,到了这个年纪,不禁感慨:“我如今见到这样可爱的孩子,就会觉得一切都有希望,你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功臣,为皇上生儿育女,实在辛苦了。”
宁嫔和陈嫔,都谦和地表示不敢当,雅图便招来福全,为他擦汗。
福全一直在念叨玄烨,问姑姑弟弟的身体好了没有,问玄烨几时能回宫,这样心善可爱的孩子,怎能不招人喜欢。
雅图说:“五阿哥将来有这样好的大哥带着,必然也生得好性情。”
陈嫔心里是不屑的,面上笑呵呵道:“五阿哥还没有名字,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也不敢去叨扰,如今长公主归宁,倘若能求得姑姑赐名,是五阿哥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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