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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诸行无常、诸漏皆苦,大概少有人会比他体会得更早、更深。
幼年时候,他还没学过如何关闭灵窍,时常跟一个人说着话,就会看见对方未至的灾厄。
有时满眼血色,有时满目死相。
他分不清真假,时常会在那些场景出现的瞬间做出一些惶然惊诧的反应,次数多了,他就成了许多人口中的疯子——不知何时会发起病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一种混沌未开的状态里。
好像说的人多了,他就真的是个疯子了。
后来为了不那么惹人嫌恶,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从众”
。
别的孩子说那是鬼。
他就跟着说有鬼。
别的孩子说那是仙,他就跟着说仙。
哪怕他看到的是全然不同的东西,他也不会说。
慢慢的,便泯然众矣。
直到被送上松云山。
在他眼里,师父是个仙人。
能变成仙人的弟子,说明他也没那么不堪。
起初他依然带着山下学来的脾性,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直到某一天,尘不到对他说:你若真是如此,又何必上山?
从那之后,他学会了跟自己的灵体和睦相处。
他开始正经地学卦术、学阵法,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有用武之地,而不是一个一惊一乍的疯子。
他平和有礼,谦恭包容,又能预见一些事情的凶吉。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知晓天道了。
可后来他却发现,天道终究是无常的,他能预见这一点,不代表会预见下一点。
能拦住这件事,不代表不会触发另一件,甚至更麻烦、更棘手,更叫人承受不起。
时间久了,就被师兄弟们调侃为“常患忧虑”
。
他确实常患忧虑。
体质通灵的人往往是苦的,因为他比别人先料见到一些未来,再热闹的宴席也逃不过席散,再繁华的朱楼也躲不过蔓草荒烟,万物轮转,终有一别。
所以他总是苦的。
有时候他跟师兄弟们说着话,忽然会陷入一种毫无来由的悲伤里。
明明朝夕相见,却忽然会生出怀念。
那时候,他便知道,他们或许是不得善终的。
他甚至看见过孤魂和枯骨,但他不知道那是谁留下来的。
年纪小的时候,他看见什么灾祸,总会试着跟闻时他们说,试着让他们避开某个人、某件事、某条路。
但尘世间的人和路都太多了,避开这个,或许就奔着更要命的去了。
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避开了这个,才引发了那个最糟糕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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