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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在这种境地里是什么感受,我完全失去了对小船的掌控,身子左摇右晃,站立不稳,随时都会被掀到水中。
就这样苦苦坚持了一碗茶的功夫,我猛的看到,滔天水浪之间,似乎有一点忽明忽暗的灯火光。
那种灯火光一看就知道是风灯的火光,可在这样鹅毛沉底的水流里,怎么会有一点风灯的灯光?
诡异的灯光,在波涛中不停的闪烁,可我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只因到了自身难保的困局中。
唰!
!
!
就在小船将要被汹涌的水流掀翻的那一刻,一根绳索像是长了眼睛,穿过层层波浪,直接甩到了我的身前,我不由自主的抓住绳子,紧跟着,小船轰然在水流中翻了个滚儿,所幸有这根绳索,我才没有被激流冲走。
绳索在不停的收紧,三五个呼吸的功夫,我终于顺着绳索,看到了那点闪烁于惊涛骇浪中的灯光。
那是一条起伏在水中的四羊船,所谓的四羊船,其实就是小船两侧各有两个羊皮气囊。
河套地区以西,用羊皮气囊扎筏子下水的人很多,但是到了河套东南方,几乎就没人用羊皮了。
在河滩下游,只有捞尸人才会驾驭四羊船,所以,只要看到四羊船,就能肯定,船上一定就是捞尸人。
我被那根绳子拖拽着,狼狈的爬上了四羊船。
四羊船上站着一个人,就是他用这根绳子把我从鬼门关跟前给拉了回来。
这个人双脚像是生了根,稳稳的站在四羊船上,任凭风浪再大,他却纹丝不动。
这手行船的功夫神乎其神,即便一辈子活在水里的老船家,也不定会有这般造诣。
水冷风寒,这人却只穿了一件短褂子,露出两条肌肉坚实的胳膊。
他大约有四十岁左右,带着一顶草帽,颌下一片细密的胡子,面庞被晒的黢黑,那双眼睛,却好像是暗夜苍穹中的两点星辰。
看到这个人捞尸人时候,我楞了一下,接着就如梦初醒,一边吐掉嘴里的泥沙,一边苦苦的央求他,央求他从这儿朝下游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父亲的尸体。
河滩有不少捞尸人,除了汛期,其余时间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我不认得这个捞尸人,可是看他驾驭四羊船,在鱼嘴口这样的激流中如履平地,我就觉得,对方很靠谱。
我匆匆忙忙的把经过和捞尸人一说,大河滩的捞尸人打捞尸体是要收钱的,可我身无分文,我只能和对方商量,先帮忙找人。
“鱼嘴口的水流太急,能不能捞到,要靠运气。”
捞尸人的嗓子仿佛被火炭烧过一样,沙哑沉闷,他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收起了绳索,身子一拧,脚下的四羊船似乎也跟着在水里调转了方向:“试一试吧。”
他驾驭四羊船的功夫,真的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带着我从鱼嘴口一直找到了老君峡那边。
足足三四十里的水路,我睁大了眼睛不断的扫视着,可是,始终都没有再看见父亲的尸体。
我们找了整整一夜,到了天亮时分,我已经分不清楚自己脸上到底是河水,还是泪水,我害怕捞尸人嫌麻烦,就跟他说,我家里还有那么一点钱,可以都给他,只求他帮忙把父亲找到。
“我帮你再找找。”
捞尸人拿了一块干饼和一只水壶,丢给我,说道:“钱不用给了,我若是图钱,就不会浪费这一夜时间。”
我心里很感激,却吃不下东西,只喝了几口水。
那个年头的大河滩,并不是一块安稳之地,河滩外的世界兵荒马乱,河滩这里也乱的一锅粥,拔寨子立山头的江湖草莽多如牛毛,还有打家劫舍的沙匪,可遇见了这个捞尸人,总算让我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是有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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