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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仍旧颠簸,杜晓苏开始头痛,也许是昨天没有睡好。
凌晨三点才回房间睡觉,早晨六点钟就又起来,实在是没睡好。
车仍在山路上绕来绕去,她也迷迷糊糊了一会儿,其实也没睡着,就是闭了会儿眼睛,突然就被凄厉的笛声惊醒,睁开眼来只惊出了一身冷汗,探头张望,才知道原来刚刚驶过一辆救护车。
随着车在山路中兜来转去,手机信号也时好时坏,她试着给邵振嵘又发了一条短信,仍旧没有告诉他自己来了四川,只是写:“我等你回来。”
杜晓苏一直不能去想,那天是怎么接到那个电话的,可是总是会想起来,模糊的、零乱的碎片,不成回忆,就像海啸,排山倒海而来。
不,不,那不是海啸,而是地震,是一次天崩地裂的地震,这世上所有的山峰垮塌下来,这世上所有的城市都崩塌下去,把她埋在里面,埋在几百米的废墟底下,永世不能翻身。
她的灵魂永远停留在那黑暗的地方,没有光明,没有未来。
所有希望的灯都熄灭在那一刻,所有眼睛都失明在那一刻,所有诸神诸佛,都灰飞烟灭,只在那一刻。
电话是邵振嵘医院一个什么主任打来的,她的手机信号非常不好,当时她还在车上,通话若断若续,中间总有几秒钟,夹杂着大量的噪音。
那端的声音嗡嗡的,她听了很多遍才听明白,邵振嵘出事了。
从头到尾她只问了一句话:“他在哪里?”
那天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电话里头是怎么回答的,她也不记得了。
仿佛一台坏掉的摄像机,除了一晃而过的零乱镜头,一切都变成白花花的空白。
她只记得自己疯了一样要回成都,她颠三倒四地讲,也不知道同车的人听懂没有。
但司机马上把车停下,他们帮她拦车,一辆一辆的车,从她面前飞驰而过,她什么都不能想,竟然都没有掉眼泪。
最后他们拦到一部小货车,驾驶室里挤满了人,全是妇孺,还有人缠着带血的绷带。
她丝毫没迟疑就爬到后面货厢里去坐,那位姓孟的志愿者很不放心,匆匆忙忙掏出圆珠笔,把一个号码写在她的掌心:“如果遇上困难,你就打这个电话。
他姓李,你就说,是孟和平让你找他的。”
她甚至来不及道谢,货车就已经启动了。
那个叫孟和平的志愿者和司机还有他的同伴都站在路边,渐渐从视野中消失。
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有这么慢,这么慢。
货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她坐在车厢里,被颠得东倒西歪,只能双手紧紧攀着那根柱子,是车厢上的栏杆。
风吹得一根根头发打在脸上,很疼,而她竟然没有哭。
她一直没有哭。
到双流机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她扑到所有的柜台去问:“有没有去上海的机票?”
所有的人都对她摇头,她一个人一个人地问,所有的人都对她摇头,直问到绝望,可是她都没有哭。
航班不正常,除了运输救援人员和物资的航班,所有的航班都是延误,而且目前前往外地的航班都是爆满。
她是没有办法回去,她没办法。
她绝望地把头抵在柜台上,手心有濡濡的汗意,突然看到掌心那个号码,被那个叫孟和平的人写在她掌心的号码。
不管怎样她都要试一试,可是已经有一个数字模糊得看不见了,她试了两遍才打通电话。
她也拿不准是不是,只一鼓作气:“你好,请问是李先生吗?我姓杜,是孟和平让我找你的。”
对方很惊讶,也很客气:“你好,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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