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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谦手中两根筷子捏得“咯吱”
一声,响得颇为刺耳。
苏先生咳嗽一声道:“传闻而已,浪子回头,犹未晚也。”
郦玉堂大赞苏先生说得好:“人孰无过,有过能改,善莫大焉。”
秀英因听这是大理寺卿家事,心道这也是好大个官儿,多知晓些儿,不定日后有用,便悄声问向申氏打听。
玉姐听了,一拉秀英袖儿。
申氏已笑道:“这个我不甚明了,却好叫他们来分说。”
吴王府因郦玉堂此番有要务,亦知他不擅此道,故特意打发个机灵人儿来伺候。
来人也机警,因是男子,便只帘外回话,内外都听住了。
却听他说:“这大理寺卿头前个儿子叫朱沛,母亲是现义安侯一母同胞亲妹子,不想母亲去得早,他父亲又讨一房娘子来,朱沛打小便与这继母不甚相得。
那后头娘子也不是一般人家儿,她父亲原做正侍大夫,她兄弟现也是个正侍大夫。
那个朱沛,一身机灵全用淘气上,小时候儿便有推搡继母、殴打继母侍婢事,及长,又辱继母所出之幼弟,且瞧庶弟不起,又不爱读书,专一生事,又好花钱,成日与一群狐朋狗友鬼混。
坏得京中无人不知,是花街柳巷常客,又好赌,常与人殴斗,还叫御史参过哩。
后来有一天,他忽不见了,遍寻不着,皆道他是死了。
有人便猜,他是惹上事儿了——您道为何?盖因他走失不一月,还是他继母从家中寻着他使女,已有了两月身孕,做下这等不体面事来,只好躲开了去。
算一算,却是服侍他时有,便养了起来,足月儿产下一个儿子,才不令他绝了后。
朱沛此后再不曾露过面儿,只好当他死了。
他继母也是良善人儿,终是以德报怨了。”
这机灵人儿说话直如说书一般,抑扬顿错,内外都听住了。
忽内里玉姐一声笑,秀英嗔道:“可是作怪,你乱笑个甚?”
玉姐道:“倒好问娘来,这里间除开我,与六姐、七姐,皆是有儿有女人儿,谁个肯将闺女说与个前头养出庶子来人家?谁个儿子做出这等事体来,不是掩了,非要养着?”
说得申氏与秀英皆是一怔,玉姐续道:“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是见着那真心慈爱,我也要道这人是个有良心人哩。
甚叫不令绝了后?方不见了一个月儿,便急将使女养起来,她就恁般捏得稳瓶儿,晓得这头前儿子必死了?既是不知,便是做事疏漏,这可不是做人娘该事儿哩。”
苏先生一惊,看一眼洪谦,失声道:“竟是另有内情么?这是谋害……”
玉姐笑吟吟看一眼秀英道:“这个我便不知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不过一说来,我只晓得那人家里正经嫡长子没了,继室所出就是拔尖儿。
可是作怪,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推搡继母便罢了,打个婢子也要传出八条街来,当家主母可管好家哩。
这样软弱人还能有满京城好名声儿,难不得皇城天街上走不是人,却是猪?”
内外人等皆是听住了,玉姐又道:“未满周岁孩儿,甚都不懂,还不是师长教导来?怎怪到孩子身上?三岁孩儿都会背那‘人之初,性本善’,谁个不知‘苟不教,性乃迁’?”
秀英要为闺女搭台儿,也说:“想侯爷妹子嫁妆不少,谁个不晓得无后这嫁妆便要收回来?这女人心忒狠,有这般心思,怕不知那不令绝后孩儿是谁个哩!”
听得外间男人皆惊,细一想,确是如此。
不悟宣一声佛号,低声念经去,苏先生面沉如铁,看洪谦时,见他面上泛出狞笑来。
郦玉堂目瞪口呆,忽而起身,朝内一揖:“娘子是我恩人。”
申氏且笑且泪:“当家人是恶水缸儿,既受人尊重,来便要操持一家子,总要爱敬长辈,教导子女,休问是否已出。
否则要她做甚?一家子难不成是请个祖宗来?似那等踩着人为自家添名声事儿,好人且不干哩!”
端是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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