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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暖看看天色,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远处竹枝馆拢在薄薄暮色中。
有婢女往湖心去,踮着脚往桅杆上挂风灯,一点点升高,竹枝馆馨馨倒映在湖面上,成了这寂寞世界中唯一的光亮。
“这么晚了,舅舅还没回来。”
她看着那簇光亮喃喃,“我有些累,怕是等不及给他请安了。”
她的脸隐匿在暗影后面,语气带着无奈,楚楚可怜。
蓝笙说,“你回去歇着吧,容与不会计较这些。”
他拍了拍腿,“我也该回衙门了,今晚上怕是要连夜办差了。
走吧,我送你到楼下,改天有空了再来瞧……我的花。”
布暖其实很想问他,既然这样忙,为什么还能腾出空闲来,在这片红药园里耗了半天功夫。
再一想到底不熟,冒失了恐怕惹他恼火,便缄口不言,随他到了烟波楼下。
乳母已经在门前等,看蓝笙的眼神有些异样,福了福道,“多谢公子了。
天色不早,就不请公子进来了,公子请回吧!”
蓝笙转身冲布暖笑,“我回去了,路上舟车劳顿,好生歇息。”
布暖欠了欠身,“蓝公子好走。”
蓝笙颔首,比个手势让她上台阶。
她才走了两步,他突然脑子发热,急切叫了声“暖”
。
布暖顿住脚回头,“请公子赐教。”
他略微狼狈的抚了抚额,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头疼,极力自持了才道,“没什么,我是想说……容与这两日忙,常要到子夜才回府,你明日和他请安也一样。”
她嗯了声,眼里微有笑意。
踅身沿甬路往平台上去,手肘间的鸳鸯帛猎猎起舞,蓝笙退后一步痴痴观望,有一刻竟担心她就此羽化仙去。
要把这样白璧无瑕的佳人留在尘世中,那得花多大的力气,费多重的心思?一不留神她就会像那美人纸鸢一样,挣脱了禁锢的线,往很远的地方飞去。
他自问是个谨慎的人,虽然不像容与近乎苛刻,却也不至于轻浮随便。
可是这一刻他倦怠下来,他没来由的喜欢上她,这样快,仿佛只是一眨眼,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他轻声的笑,笃悠悠挨着墙根往前。
等了二十四年姗姗来迟,好在还不算晚。
他自得的哼唱着《凤求凰》,一路辗转往南,渐渐融入了夜色中。
那厢吃了晚饭乳娘服侍布暖入浴,隔着屏风嘀咕,“依我看,蓝公子是对你有意。
你瞧瞧那举止神色,我是过来人,心里门儿清的。
等明日见了六公子讨个主意吧!
蓝公子是三品的京官,比咱们老爷高出去不止两等呢!
倘或他真有这意思,也好早作打算。
这可是门好亲,老爷夫人一定喜欢。”
玉炉在旁边大惊小怪,“是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咱们小姐桃花运旺,长安果然是风水宝地!
哎呀,那个蓝公子么……长得真是俊!
我原当武将必定是满脸戾气,虎背熊腰的身板,谁知他居然是这等好模样!
要不说他是个将军,我还当他是哪户富庶人家的贵公子呢!
这样的人配小姐,郎才女貌再好不过。”
布暖泡在热水里,身上的疲惫点滴蒸发出去,仰身靠在浴桶边上,看着屋顶的瓦片出神。
半晌才道,“你们别胡猜,他哪里对我有意了?人家不过是教养好,待人客气罢了,我们自作多情什么趣儿?没的惹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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