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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大乱,人口凋敝,地广人稀,故我朝开国之初,此税制利国利民。
武周以后,尤其是开元以来,人口增长了数倍,已逾四千八百余万,这原是好的,但田亩的增加却远远不足,且土地兼并情况日盛,实则大多数郡县已无公田可分,如此以来,男丁所得土地不足,却要缴纳定额的租庸调,如再遇灾荒饥馑,便造成百姓无力负担,多有逃亡。
我在任时,未能及时革除此弊,甚憾!
甚憾!”
说罢,他长长的一声叹息。
李泌宽慰道:“老相公此言极是,太子也曾提起此节,只不过目前尚未有良策应对……”
张九龄也点了点头,说道:“最后一点,朝廷应不断网罗贤才。
尤其是青年一代的人才要给他们历练的机会和进身的空间。
看如今的朝堂上,朱紫大员尽皆白头,已有暮气昭昭之象,朝廷中如严挺之、萧嵩等忠直大臣多受排挤。
李林甫所进之人,要么是如牛仙客般的守成庸才,要么如王鉷般的钻营小人,要么如吉温、罗希奭般残暴酷吏,长此以往,社稷堪忧啊!”
一番话讲完,张九龄已是满面忧色。
闻听此言,一旁静听的张守珪心中既是惊讶又是感叹。
显然,一向老成持重的张九龄敢当自己的面说这番话,便早已存了取义成仁的心思,不怕万一被李林甫等知晓后打击报复。
李泌天资极高,此刻已将此番话记得一字不漏,更觉张九龄对税制弊端的剖析中有也暗含道家的“与时迁移,应物变化”
的法理,不由心生感佩。
张九龄又对李泌诚恳地说:“长源,你我相识已久,且互为忘年知己,我知你生性恬淡,崇尚道家,讲究大道无为,知雄守雌,近年来或端居山房,读书炼丹,或游于名山大川,自在逍遥。
但长源啊,你出身名门,天资聪颖,且品性纯良,内藏锦绣,假以时日,必为宰相之材,老友望你能学汉初时候的张良,入世济民,匡扶社稷,待到功成名就,历尽人世沧桑,再去做赤松子游,切莫虚耗了这一身经天纬地的才能,不可辜负了这一段大好的年华啊!”
说罢,他伸手将那枝盛开的黄菊生生掐了下来,递给李泌,言道:“你看这朵菊花,若植根于泥土中,自可迎霜斗雪,傲然开放,年复一年,生生不息;但如果像这样离了泥土,不到明日便会枯萎破败,芳华不在。
长源,这一场盛世千古未有,如能呵护它一程,便不虚此生走这一遭了!”
李泌如今见他白头之下,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已变得沟壑纵横,尽是岁月侵蚀的痕迹,又被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所深深打动。
他接过那支黄菊,捻在手中端详了良久,才盯着张九龄的眼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张九龄见他肯听自己的忠告,心中十分欢喜,又给两人各斟了一杯,陪着饮了,才将话题一转,向张守珪问道:“元宝,依你所见,东北、西北等各边镇还能安宁多久?”
张守珪知他希望让自己给李泌一些指点,便接口道:“老相公,小兄弟,我久在边陲,各镇态势尚算清楚。
如今,幽州节度使一职由兵部尚书牛仙客遥领,那竖子安禄山已做了幽州节度副使,他的“义弟”
史思明晋升为平卢兵马副使,二人手握兵权,沆瀣一气,实则已掌控了当地实权。
此人狡黠无比,又野心勃勃,善于笼络人心,若无人镇抚,恐东北边镇自此无宁日矣!”
他顿了顿,又说:“西北的安西、陇右、朔方、河东、河西等五镇节度使,如崔希逸、杜希望、萧炅、王倕等或老或贬,青壮一辈的带兵将军中:盖嘉运器量狭窄,安思顺庸鄙无志,夫蒙灵察刚愎暴躁,皇甫惟明好大喜功……,唯有王忠嗣算是个英雄,去岁听闻他得了郭子仪、哥舒翰、仆固怀恩等几员良将,又屡破突厥、吐蕃、突奇施,兵威正盛。
而近年来,突厥已然衰落,西域诸国多与大唐亲善,吐蕃虽然日渐强盛,但依我看,十余年内应不会有大的战乱。
不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语塞,显是有话不好出口,思忖了良久才继续道:“不过整体来看,西北军力过盛,而东北、西南军力稍显单薄,如方才老相公所言,王忠嗣、皇甫惟明均与当今太子为莫逆好友,如今二人手握西北近一半的重兵,将来再发展下去,亦恐有尾大不掉之嫌。
恐怕朝廷今后会刻意整合、划分,以期各方平衡。”
李泌听了这员帝国宿将的剖析,不由得深深折服,听他点到了当前西北、东北各镇之间军力明显不平衡,朝廷会有动作,尤其是如西北军过于强大而惹得圣人起疑,祸及太子也说不定。
他忙又深施一礼,道:“依前辈看,可有破解之法?”
张守珪又是眉头紧蹙,沉思良久才徐徐说道:“西北方面,正如方才老相公的建议,只要诸将忠心卫国,谨言慎行,莫要持功自傲或结交内廷,凡事皆从朝廷法令,短期内当无大碍。”
他又叹了一声,道:“至于东北方面,我未能经营妥善,竟一手造就了这场祸事,我之过矣!
有道是关心则乱,如今看来,除非诛杀此僚或有德高望重之上将强力弹压,除此之外我也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对策。”
突然,他精神一振,似乎又想起了了什么,对李泌道:“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人,他虽然年轻,性格孤高,但深谙兵法,德才兼备,堪称当世奇才,只需多加历练,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我唐卫国公李靖那般的一代名将,将来万一有变,借此人之力或能助你拨乱反正。”
二人听了他如此说,都是一惊,忙问道:“竟还有这等奇人?大夫请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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