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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六郎想是回不来的,到了那里,丈人爹、大舅子哪个能饶了他?不喝个醉倒是断不能依的!
府里就剩咱们俩,便互相作个伴吧!”
布暖不由失望起来,她想也是如此,容与是宝贝疙瘩,品阶人才这样高的,哪家不得用心巴结着?
失望归失望,总不好表现在脸上,叫别人看起来无缘无故,自己也说不出道理。
因对蔺氏的话应承着,“是,我过会子叫人送亵衣来,晚上伺候着外祖母,也好在跟前尽个孝。”
思量了下,踌躇道,“舅舅又免不得喝酒,酒喝多了伤身子的,上次还听他说烧心呢!”
蔺氏叹了口气,“没法子,男人家的难处。
官场上也好,亲戚朋友间也罢,总不外乎酒桌上说话,从秦以来就是这样的。
你不喝,便是拿大不识抬举,人言可畏啊。”
说着不见有什么难过的,像是见怪不怪了,“亏得他酒量算好,以前我娘家是酿酒开酒坊的,他跟我回外祖父家里,酒酿放在荷包里做零嘴吃,吃得上了头就在梅花树下睡。
那时候他还小,七八岁光景,长得漂亮,大眼睛,瞧人两扇睫毛扑闪扑闪的。
他外祖父逢人就说‘我家小郎君俊俏,将来一准讨个公主做媳妇’。
到如今也不图那些了,他自己争气,爵位不知比驸马都尉高出多少。
靠着女人做官,且有窝囊气好受!”
蔺氏坐在席垫上娓娓的说,身后是擦得锃亮的红木五斗柜,能倒映出人影来。
面前的圆矮几上铺着绛色的垫布,一只铜托子里搁着白瓷的茶盅,她顿一会儿就去喝一口。
布暖在边上跽坐着,杯子里的水面降低了便往里头添。
老夫人有个习惯,大热天也要喝热茶。
布暖不厌其烦拎起茶吊注水,那水就翻滚着,蒸腾得云雾沌沌。
对于容与的婚事她确实有些好奇,以他这样的人才,二圣看在眼里,就没有动过把公主或族里女孩指给他的念头么?
蔺氏慢慢的解释,“你去看,朝里点了名头做驸马的,有哪个不是凭着祖荫的?说实在的,圣人(唐代管皇帝叫圣人)和天后不知道娶了公主委屈人么?有些人欺压便欺压了,大不了给个散骑常侍的空衔儿喂着。
但有些人要倚靠着保家卫国,轻易算计不得。
所幸容与和蓝笙都有军功撑腰,否则哪里能等到这会子!”
香炉里的塔子烧完了,下面仆妇端着盒子来换,用铜针拨一拨,再投进几枚新的香篆。
先前断了的檀香又接上了,风口上飘荡着,满室弥漫。
布暖不太舒服,这种味道让人想起寺庙里高深的禅房,就是这样子香烟袅袅。
跪在蒲团前,头顶两侧是龇牙咧嘴的各色罗汉,恐怖异常。
仿佛在你磕头的瞬间会扑上来,然后把你吞吃入腹。
蔺氏是念佛的人,一旦沉寂,自然而然就数起了菩提。
她见状悄声退出去,站在廊下眺望高墙那一头。
努力的想看到些什么,可用尽了全力,只有嵌在灰瓦上方的那片淡淡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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