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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周围有太后宫中眼线,他很守规矩地屈膝跪下,回答皇帝的问话:“回陛下,臣不敢。
臣为陛下侍宴。”
这地方级别太高,不单你那地方我不敢坐,我连请你在这儿另外给我找个地儿坐的资格都没有,也就配给你斟酒布菜了。
谢茂才看了脚下的三张坐席一眼,发现位置安得不太对,吩咐道:“挪位置。”
在衣飞石想来,最完美的安排当然是皇帝与皇太后坐席都在北方,他一张小席塞在皇帝下首,不要离皇太后太近。
可惜,今天的步莲台又是栽桂树,又是摆金菊,还弄了个假嫦娥在假月宫里走来走去,最适合赏月听戏的位置就不多了,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你想怎么摆吧?
在谢茂的吩咐下,原本不南不北的三张坐席沿顺时针挪了小半圈,变成了两张坐席东西相对,居北望南,另外一张坐席则铺在南边,往北朝拜。
总算是分出了君臣上下。
衣飞石还是觉得满手冷汗。
这三张坐席离得实在太近了,食案只差半尺几乎就能抵笼,地上铺着的软席,干脆就有一角交叠在了一起!
这么近的距离,彼此身上稍微有一点异动,身边马上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要是不小心在席间放个气什么的,皇太后微微皱眉,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扣下来,乐子可就大了。
当真入了席,右边是皇帝,左边是皇太后……衣飞石忧愁地想,这哪怕是跪着吃,也肯定吃不下去啊!
相比起到宫中陪皇太后赏月,衣飞石宁愿回兵马司公堂挨板子。
起码挨板子不会死人吧?起码知道挨多少下就能结束吧?……没事儿过什么中秋节呀。
再不济,回长公主府过节也好啊。
梨馥长公主再凶狠也是妇人手段,顶多治治皮肉,羞辱一番,哪里比得上宫中这位凶残?
谢茂吩咐宫人调整了坐席之后,衣飞石也不肯入座。
谢茂脱了鞋子褪了外袍在席上宽坐,衣飞石就依在谢茂的坐席边沿,双膝触地,乖乖地坐在自己脚踝上,算是蹭了谢茂的席子。
宫人送来茶汤,衣飞石也不肯用,低眉顺目地待着,特别安静。
闹得谢茂哭笑不得,想伸手搂着他哄两句:“小衣……”
哪晓得衣飞石突然躬身磕头,时机极度完美地错过了他的亲昵。
一把搂了个空的谢茂更加无奈了。
他是挺担心太后刻意刁难衣飞石,但是,从头到尾,他担心的都是,如果他为了衣飞石和太后争锋相对,这会让太后伤心。
他从来就不担心自己能否护住衣飞石——只要他肯为了衣飞石和太后正面怼,当皇帝的怎么可能治不住太后?当儿子的怎么可能犟不过亲妈?
衣飞石的反应则告诉他,他从不相信皇帝会在太后跟前庇护自己。
他如此小心翼翼、谨小慎微,都是因为他觉得,今天他只能倚靠自己的谨慎与卑微混过去。
皇帝给不了他任何保护支持。
或者说,皇帝不会给他任何保护。
这当然是很正当的想法。
谢茂都不能责怪衣飞石想错了。
——这世上能为宠妃怼太后的皇帝且不多,何况,衣飞石还不是宠妃。
衣飞石自己被梨馥长公主家暴虐待尚且一声不吭,在他的道德观念里,儿子反抗母亲本来就是不大正常的一件事。
所以,他也不会指望皇帝为了他和太后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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