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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的战鼓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杨寄强撑着酸软的双腿,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倒下了,他就是那害怕而无法摆脱待宰命运的羔羊;只有继续杀戮,他才死得有尊严。
然而,当无数人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越过浑浊的水泊,溅起高高的水花的时候,他的腿再无支撑身体的余力。
水波摇动,他膝盖弯曲,刀刃点地,而后,他眼前一片猩红,万点金星,终至黑暗。
“轰”
的一声,冰冷的水,带着泥土和血液的腥气,大口大口地灌入他的口鼻。
如此熟悉的感觉,他上一世跳河自尽时,也是这样被水充盈了肺叶,痛到胸腔炸开,而后头脑炸开,而后,世界就安静了下来,他在一条黑色的甬道里穿行,迟迟看不见光明,迟迟看不见出口,那一世的他,后悔莫及。
杨寄又在这样黝黑的安静空间里走了一遭,孤魂野鬼一般飘荡在阴丝丝的风响中。
“阿圆,这一条死于异乡的魂灵,怎么找到回家的路?怎么再去看一看你和孩子?”
杨寄心中不甘,那颗停滞的心脏又慢慢跳动起来,很快跳动得剧烈,“怦怦”
地顶着他的咽喉、肠胃、肋骨、脊椎,疼痛感又来了,涨得五内欲炸,他突然感觉咽喉一阵逆呕,嘴一张,五脏六腑仿佛都被吐了出来。
他的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耳边好像还在擂鼓,别人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像罩了一层纱,又像在空阔的山谷扭转回旋了一番再飘传回来。
但他倒还听清了:“醒了!
醒了!
战神啊!
本来就命不该绝!”
“刚吐了一缸水,眼睛就睁开了,上苍有眼!”
胸腔的疼痛慢慢淡了下来,杨寄觉得周身火辣辣的,像无数的烛火靠近了自己慢慢炙烤。
过了一会儿,这些烛火逼得更近,疼痛凝聚起来,一道一道撕裂一般,和那时在秣陵县衙挨荆杖是一个滋味。
“奶奶的,谁打我的?”
他吐字不清,但还是平素的混混儿口吻。
听的人便笑了:“没有人打你。
你身上那么多口子,深的地方都见骨头了,很痛吧?打能打那么痛?”
杨寄努力挺腰,想看看自己的身体,可惜努力了半天无果,他喘着气,心里有些奇怪,若说是刀砍的口子,先时怎么不痛?一个人在他身边说:“忍着点,伤口越早处理,越不会长疮腐烂——好在是冬天,不然,长蛆都说不定。”
那人喁喁地跟他说闲话,冷不丁一口烈酒喷上来。
杨寄撕心裂肺咆哮了一声,想骂人,浑身都痛抽了,除了倒抽凉气,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个人一鼓作气又往他身上的伤口喷了几口酒,眼见这人脸白得宣纸似的,才道:“金疮药呢?止血收口子的。”
杨寄旋即被“咕咚咕咚”
灌了几口烈酒,*辣的一线滋味从口腔延伸到胃里。
疼痛感和寒冷感却奇迹般的慢慢消失了,他觉得周身温暖起来,再一次挺挺腰,嘿,还瞧见自己了!
身边几个陌生的面孔在伺候他,一道一道把他裹得跟粽子似的。
杨寄心情平复了些,傻乎乎问:“我没死啊?”
大家哄然大笑,打趣道:“死了倒也好,刚才就不吼那一嗓子了——死人不怕疼的嘛——震得我耳朵痛!”
“那,前面战况怎么样了?”
“我们赢了!”
大家都是兴高采烈的,七嘴八舌地叨叨着:“江陵派了六千人,被你一个就砍得落花流水,等我们来了,他们估计胆儿都吓破了,自己人把自己踩死的大约都有六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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