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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音顿时大喜,连连谢恩,她所知已道尽,很快退下,她一走,傅玦便吩咐楚骞,“带人去坟地,将几位受害者的尸体掘出,令戚仵作验尸。”
按照贺音所说,七人之中有六人是被至亲害死,而这些人信教信的六亲不认,既是如此,傅玦并不打算提审这些人的父母,若验尸得了证据,自少些纠缠争论。
楚骞奉命离去,李廉亦继续去查问村中其他村民,沈临便叹了口气道:“这村子避世,莫说信邪教,便是当真建了小朝廷也难被发觉,如今沉疴多年,已是药石无医,此番治罪之人不在少数,剩下的老弱妇孺不知如何生存。”
傅玦道:“会令京畿衙门想办法的。”
沈临仿佛想起什么,“京城外有一处养济院的吧?倒是能安置些老人和幼童。”
养济院在大周,多为寺庙或官府建造,寺庙靠着香客布施,官府则是从朝中拨银两,又或者号召富绅们捐钱捐物,建造起的屋舍用作收容无家可归的幼童或者鳏寡老者,京城外和大周各个州府城池皆有设立。
戚浔听到这养济院眉眼微动,并未接话。
傅玦也并未在此处多言,不多时林巍几个起身,傅玦便转而问起厉虞山父子三人的情状,林巍道:“三人分开关的,厉虞山和厉旭一句话不说,也不要吃的喝的,入定了一般,倒是那白发男子,神情惶恐不安的很,时不时叫人,我们都不曾搭理。”
傅玦冷着眉眼,“再关半日,你带着人去厉虞山以及几个长老家中搜一圈,看看有无与凶案和闻香教有关之物,若有,一并带回祠堂来。”
林巍领命而去。
如今村中人都被看守住,十一婶算是个例外,她仍在祠堂帮忙做饭食,每每看到傅玦等人,神色都惊慌不安,等到了日暮西斜之时,终是忍不住来寻戚浔说话。
戚浔还是亲和模样,“婶子有何事?”
十一婶颤声道:“姑娘,大人此番,是当真要惩治整个村子的人?”
戚浔摇头,“不是惩治整个村子,是惩治犯了罪责之人,无罪之人,自然不会被惩治。”
十一婶眼底一片惶恐,“那大人可会惩治知情不报者?”
戚浔看着十一婶,“婶子,你若是知道什么,便告诉我们吧,大人此番来,是当真想救你们于水火,你在村中多年,想来也看过不少悲惨之事,何必还护着他们呢?”
十一婶正需要有人劝诫,见戚浔如此说,一咬牙定了决心,“那……那我说,可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只知道,二十年前村子里便行过一次红白丧事,彼时……彼时我差点被选上,当时被选中的姑娘也要去后山,那时后山住着的人,乃是厉族长的弟弟。”
戚浔心头一跳,纵然知道二十年前的确有过一次红白撞煞的道场,可十一婶做为亲历之人道出,震撼还是不同,戚浔忙带着十一婶去见傅玦。
见了傅玦,十一婶更为忌怕,先重复了一遍对戚浔说过的话,又道:“本来选了民妇,可民妇的母亲不忍心让民妇去后山,便让民妇装会染人的大病逃过了一劫,亦因为此事,民妇家里被记恨上,民妇未嫁人便来守祠堂了,也幸而民妇未嫁人,若嫁人生了女儿,只会让她白白在世上受苦。”
难怪十一婶早前对戚浔道出些警醒之言,而戚浔更未想到,十一婶一辈子不曾嫁人生子,独守着祠堂过活,在大周这个世道,不嫁人的姑娘要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都活在流言蜚语之中,而十一婶当初还并非自愿来守祠堂的,可想处境有多艰难。
若非心性强大,只怕不能独自面对多年,戚浔一时有些敬服十一婶,忍不住问道:“婶子可记得那一次死了多少人?”
“七个人。”
十一婶的语气十分肯定,“我刚好是第七个,我装病之后,他们又选了另一家的姑娘……”
十一婶垂下眸子,“那个姐姐算是因我而死,也是如此,这些年来我一直十分歉疚,可我一个女人,我根本没有办法,村子里不许本村姑娘嫁出去,只有少数男人能出村做活,女人们都是要一辈子在此地的,我们……根本不敢反抗。”
戚浔只觉难以想象,在距离京城三日路程之地的山村中,竟有这样一处可怖的避世之地,张秋莲虽然后来改了口,可若非她逃出村子报官,此事还不知要被隐瞒多少年。
十一婶又断续说了许多,与贺音所言相差无几,傅玦又问了二十年前的受害者葬在何处,由十一婶亲自带着去找坟冢。
到了天黑时分,楚骞带回了其余六具尸体,其中四具尸体皆已有严重腐坏,七月死的厉韵几乎只剩一堆骨架,戚浔连夜验尸。
祠堂厢房眨眼之间成了义庄,七具尸体排着摆放在草席之上,令人触目惊心,戚浔在屋内一角点燃苍术,又含了一枚苏合香丸方才开始验尸。
傅玦坐着轮椅在门口处,见屋内光线不够明亮,又吩咐楚骞点灯,很快,厢房内恍如白昼,戚浔戴上护手面巾,先去验第一位死者厉韵的遗体。
厉韵死在七月十五鬼节当天,彼时正值盛夏,死者死亡不久便会开始腐坏,如今只剩一副骸骨,也难为了挖掘尸体的楚骞他们。
戚浔一旦专心致志开始验尸,便是心无旁骛,中间李廉来回报了两次村民供词,也未能打扰到她,她弯着腰身蹲在地上,一蹲便是一盏茶的功夫,只等双腿酸麻难忍方才起身歇息片刻,春初的夜里尚有寒意,可她额上却出了一层薄汗。
时间一点点流逝,角落里的灯花暗了又亮,夜色渐深,整个祠堂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等戚浔再起身松活之时,便觉周围安静的厉害,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却只见傅玦站在门口,他弃了轮椅,身边也无楚骞等人,看的戚浔颇为不惯。
“歇歇再验?”
见戚浔看过来,傅玦开了口。
戚浔摇头,指着第一具遗体道:“厉韵的确是中毒而死,尸表虽已腐化,毒却留在了骨头里,依旧是类似毒鼠药之类的毒,也有可能是砒霜,尸骸上没有伤痕。”
尸体腐败的厉害,能看出的确是中毒而死,再多的线索却难得,幸而如今当务之急是确定死因,若死因与贺音所言相符,凶手便也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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