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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丰年听见牌位二字,心中已经猜到了大概。
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雪梅,鬼似的样子,便想把手抽出来。
可雪梅说死了也不放,齐丰年也只得随她去了,扭头问山子道:“牌位上可写了什么字?”
山子忙点头道:“写了写了,黑底金字写的清清楚楚,可是爷,小的不识字。”
齐丰年被他气的冷笑了一声,稳了稳神,大步往门口走去。
大门洞开着,外面夜色浓黑稠密,门廊下的昏黄风灯摇摆着。
这往日看得不知有多习惯的场景,今天却平白地添了些阴森之气。
暗夜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齐丰年走到门口,看见门槛外正中的石阶上端端正正地摆了一块黑漆漆的牌位,牌位上的金字泛着幽光,赫然写着:吴采莲之位。
齐丰年呆呆地立在原地,吴采莲三个字针一样地扎进他的眼里,让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齐丰年对鬼神之事不是太相信,此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知道了当年的事,却不知是冲着雪梅,还是冲着自己。
不管是他们俩谁,终归都是对自己不利的事。
他再不喜欢雪梅,她也是他的妻子,这点是无论如何拆解不开的。
齐丰年转过头拧眉问道:“看见谁放的了吗?”
“没有。
天儿太黑了,就听见有人敲门了,打开门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别胡说!”
齐丰年心底漫上些许恐惧,这恐惧又都变成怒气撒了出来,“不知轻重的东西!
什么鬼不鬼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
齐丰年只觉得胳膊一沉,低头再看,雪梅已经软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齐家宅子里登时乱做一团,雪梅被齐丰年猛掐了一阵人中才转醒过来,幽幽地吐出一口气。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是看见了采莲,就站在人群外看着她,还穿着当年下葬时的那身浅藕色的高腰襦裙,紫罗兰的丝绦还是她给打上去的。
那时她害怕,哆哆嗦嗦地打歪了。
“采莲……”
雪梅哑着嗓子念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那吓昏了齐大娘的牌位自然是林钰放的。
眼下他正挑着羊角灯,与晚镜两个人在锦城外西官道上走着。
织云祥的染坊也在城外,离霁月山庄不算远,所以二人便也没有套车。
谁知走到半路竟飘起了雪来,噗噗地打在风灯罩子上,像无数扑火的小飞蛾。
晚镜把风帽拢的紧了一些,林钰摸了摸脖子后面,却发现自己今天穿的大氅没有帽子,只好低头顶着雪走,走了不一会儿,头发上便白了。
晚镜瞄了他一眼,拐到官道边上薅了几把枯草,手指翻飞,不一会儿就编了个简易的草帽扣在了林钰头上。
林钰把帽子摘下来凑到风灯边上细细地看了看,才又重新戴好,笑道:“想不到你还会做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是你比较笨,这种简单的东西看看就会了。”
晚镜懒懒地笑了一下,那笑像雪片落进冰水,几乎还来不及看清便化了去。
这些东西,是她在前世做惯了的,闭着眼睛都会。
草帽,还有竹篾编的鱼篓、食盒,她跟着她爹娘不知道做了有多少。
他们就是靠着那些廉价的东西支撑着家里的开销,支撑着哥哥念学堂的费用。
如果当年她懒一些,哥哥念不起学堂,她是不是就可以不认识章耀宗呢?
当时她多么自卑,扭捏地藏起了自己被竹篾划的满是伤口的手,章耀宗却把她的手握进掌心,细细地吻了吻,“以后我不让你受苦的,我要把你这双手养的白白嫩嫩,好不好?”
她说好。
可她仰面摔下时,章耀宗却把这双手松开了。
至死,都是那么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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