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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许瑶蹲在灶台前添柴火,陶罐里熬着的枇杷膏咕嘟作响。
她将薛寒送来的嫩叶用井水冲洗干净,露珠顺着叶脉滚进搪瓷盆,恍惚又看见那人晨露未曦时攀上后山峭壁的身影。
“瑶丫头,你当真想好了?”
许父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带着砂纸磨过青砖的喑哑。
他枯瘦的手攥着褪色的蓝布帘,指节泛着病态的苍白。
许瑶把晾在竹筛上的党参片翻了个面,金灿灿的晨光穿过筛眼落在她手背,“爹,您看这参片晒得多透亮。”
她将布包摊在炕桌上,褪色的借据压在玻璃镇纸下,“当年孙家说给娘治病借的钱,实则都填了他家三弟的彩礼窟窿。”
许母摸索着触到女儿的手腕,腕骨硌着掌心的茧,“昨夜里燕子又在梁上做窝呢。”
盲眼妇人将晒得温热的粗瓷碗推过去,碗底沉着两颗红皮鸡蛋,“春燕归巢是好兆头。”
村东头孙家院里,粗瓷碗砸在青砖地的脆响惊飞了觅食的麻雀。
孙母攥着擀面杖敲得八仙桌咚咚响,“那小蹄子竟敢把借条翻出来!
当初就该让她爹咳死在炕上!”
她突然揪住三姐的碎花衬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撺掇志强给那野种买麦乳精!”
“婶子您轻点儿...”
三姐顺势跌坐在条凳上,腕间的银镯子磕出清脆声响。
她垂眸盯着孙志强胶鞋上开裂的纹路,声音浸了蜜似的:“志强哥最重情义,哪能让许家毁了您老人家的脸面?”
孙志强盯着墙头晃动的蓑衣阴影,昨夜祠堂里薛寒接住那朵野蔷薇的画面挥之不去。
他机械地往铝饭盒里装窝头,玉米面碎渣簌簌落在搪瓷缸里,“娘,要不就...”
“放你娘的屁!”
孙母抄起笤帚疙瘩抽在儿子后背上,“当年要不是许老头在矿上替你爹作证,咱家能白得三百块抚恤金?
如今矿上要提拔干部,这时候退婚...”
她突然掐住三姐的胳膊,“明儿你去村委会,就说许瑶偷藏了你家祖传的玉镯子。”
许瑶踩着露水往村委去时,老槐树下的闲话随着炊烟飘过来。”
听说孙家老三要当卡车司机咧“
“难怪许家丫头闹退婚,这是要攀高枝啊”
。
卖豆腐的老汉冲她讪笑,木托板上的豆腐颤巍巍晃出涟漪。
她攥紧装着账本的蓝布包,布纹里还沾着枇杷叶的清香。
路过晒谷场时,几个纳鞋底的妇人突然噤了声,针尖在阳光下一闪,许瑶腕间薛寒接住的那朵野花忽然灼得皮肤发烫。
“许会计!
“赤脚医生家的虎子举着弹弓蹿出来,军绿色书包拍打着屁股,“薛大哥让我捎话!”
男孩神秘兮兮地踮脚,“他说枇杷叶要配着冰糖蒸...”
突然被自家娘揪着耳朵拖走,只剩半句“电报是西北来的”
飘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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