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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泽坐在舷窗边的位置,看一名着白军装的乘务将一个拄拐杖的高个老太太扶进方形机舱,舱门正式关闭。
一共两排的座位,不超过二十名乘客。
今天乘客尤其少,也许是因为飓风即将抵达西岸。
护士出身的女乘务顺着合拢的舱门钻进来,说,“不用担心飓风。
我们会在五个半小时后准时抵达奥克兰。”
在这之前,他已经喝了不下三瓶依云矿泉水。
最后一瓶被他揉成皱巴巴一团,扔进座舱餐桌下的呕吐盆里。
餐桌对面的老太太看见他的脸色,关切地问,“需要将舷窗打开吗?”
他勉强一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说话间,女乘务也走过来。
地上没有地毯,高跟鞋踩在金属上响声清脆。
“梅韦尔先生,”
女乘务员核对了乘客姓名,关切地问他,“有什么不舒服吗?”
说话间,她一伸手,将舷窗拉带拉开。
这是波音公司的第一批加压客舱,行驶速度远快于泛美航空普通客机。
因此舷窗设计得很小,只从一个通气孔通风进来。
风从接近两万英尺高空挤压进来,将他落在额头上的碎发卷过头顶,露出整张涔了汗的苍白脸色。
神志也从这一刻回到他体内。
他宛如一个垂死病人在临终前突然回忆起自己平平无奇的一生,回忆起了自己几个钟头前是如何从那所宅子出来的。
一些记忆碎片就在这个时候pop出来。
早晨的时候,汤普森走进屋,将他能回忆得起地方的现钞都整理出来,共计一千四百美金。
煮鸡蛋的餐盘里出现了几截肉肠,不是那种指头粗细的西式香肠,而是烟熏猪肉肠。
汤普森将现金交给他时看起来有些奇怪。
他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阿瑟先生在花旗银行存放杂物的保险柜钥匙是不是一把红铜的?”
之后他便走开了。
他从来不自言自语。
下一刻他戴上那顶帽檐很低的黑色帽子与黑色凡立丁大衣,由露辛德挽着胳膊走出那所爬满常青藤的红色大房子,走进夜色的汽车里,一路驶离长岛,开往皇后区……一切都很顺利。
仿佛是一场梦,他几乎是以自己的本能在开车——没有撞车,谢天谢地!
此后,全身上下除了一千四百美金,他几乎一无所有,但是他自由了。
他发誓,他可以利用这短暂的自由争取更长久的自由。
他像一尾漂浮海面耗竭氧气的无鳃动物,要么永久沉没下去,要么打捞到暴烈的阳光底下。
只要她一句话,就可以对他进行终身裁决。
他将自己全部伪装摘除干净任她宰割……给予他痛苦,给予他快乐。
天知道他有多紧张。
只要想起她,整个心魂都被搔动,控制不住的想要微笑。
舷窗帘子被悉数拉上,机上乘客背离太阳升起的方向,在两万英尺高空陷入酣眠。
前方目的地三藩市,一场飓风将从东南方席卷过去。
她现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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