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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凤坐在那儿,神情有些复杂。
就在刚刚,莫约一盏茶前,她在东宫欢欢喜喜喝下那杯毒酒等死,睁开眼,而后就瞧见了昏暗的黑屋以及旁边不远而坐的少年郎。
饮下鹤顶红时,她瞟过一眼黄历:日破大凶,诸事不宜。
钦天监果真盛名不虚,早早断定今日连死亦不宜。
竟然诈了尸……
少年面上红晕粉白,身上锦衣华服,就连声音亦如珠落玉盘,他盯着阮凤,说:“噎死了没有!
没死就把瞪了我一刻钟的眼珠子给我移开!”
阮凤“哦”
一声,收起那副见鬼了的神情,慢慢把眼移到自己腿上。
那双她之前穿在脚上的岐头履已不见,那被捆着的脚上穿着一双镶珠绣花鞋,那脚短小瘦……不是她曾经的脚。
目光徐徐往上移,阮凤将眼定在自己的胸脯上,这胸瘪平小塌……绝对、必须、完全不是她的,胸!
这身体不是她在咏堂宫喝下毒酒的那具……
在皇家这几年让阮凤学得泰山崩于眼而面不改色这等高深技巧,她敛神屏气仰头缓了一刻钟,接着深吸一口气,又用捆绑在身后的手撑着地面,挪动双脚,缓缓将屁股往旁边的少年移过去。
换具身躯没承原来身躯的半丝记忆,此次她还活着,到底是魂入地府孟婆忘了给她喝孟婆汤,地府疏忽职守让她出来强占她人身,还是她得了痴懵之症,只记前世不记今生?
少年清俊的目光一扫而去:“你坐过来做什么!”
阮凤抬眉深深望一眼少年目中情绪,垂眸瞄他腰间的白玉佩:“我独自一人坐着害怕,坐过来一些,好与小公子你联络情义。”
适才她看得分明,自己盯着这人一动不动看了足足一盏茶时间,这人眼中除了恼怒毫无半分关心情义在里头,想必自己这壳与他不是什么熟识之人。
少年语声一滞,复眉头深蹙:“休得胡言乱语!
我与你会有什么情义?!”
阮凤将目光从玉佩移回少年的面上,再靠近一些:“就算现在没有,咱们聊多了自也会有深厚情义的。”
窗外闪电描绘出那极具线条的咽喉挺鼻,少年脸庞如同白玉细细打磨过一般。
唔,原来世人没有夸大其词,慕家世子的容貌果然世间无双,天仙一样人物。
她是没承原身的半丝记忆,是与他不熟,但她对他腰间的这块曾经给她做过聘礼的玉佩倒是熟的很。
这块羊脂白玉整玉直径两寸长,正雕流云百福图,后刻双鲤鱼,双鱼之中又镶嵌一玉珠,那玉珠若不挖出来,谁也瞧不见上头的三字:夺天下。
这样的玉佩,曾是慕家造反的证据,曾一直挂在慕家世子身上。
晋安事变,在京城做质子的慕澈遇险而亡只留一块玉佩,玉佩中的玉珠被大晋皇帝取出,见上头三字,皇帝大怒下令要剿灭慕王府,而远在镇南王得闻自己嫡子在京中被杀怀疑乃是皇帝暗中动的手,继而愤怒结党起军造反。
奈何慕家后劲不足,千军万马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金龙之位由曾经跟在慕家屁股后面鞍前马后的刘家坐了去,刘更坐了皇帝,成王败寇,慕家扣上逆贼名声满门抄斩。
这块白玉被收入刘氏皇库,之后,刘更又将玉佩赐给阮家做了聘礼,阮家感恩戴德,将长女嫁到东宫给得了天花只吊一口气的太子刘善冲喜。
那冲喜不成反成刘善催命符的,正正是阮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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