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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与薄玉在长乐殿中用过晚膳,入夜后便不再逗留,出宫而去。
夏日炎热,夜间偶尔几缕风吹来平添凉意纷纷,宛如一只温柔的手,穿过丛丛林间,将白昼被烈日炙烤得蜷起褶皱的树叶轻轻抚平,似有似无的风声约莫是它温和细腻的慰藉。
凉亭三面环水,一条曲径通幽直往竹林深处,浮瓜沉李的时节,在此最是消暑。
月悬中天,清辉倾斜,水面银波潾潾。
两人一猫,一凉榻,一席话,清酒一盅对月酌。
适才用膳,虽只四人,但到底比平日热闹,且余笙是个话唠,性子耿直但不莽撞,三言两语便能将气氛活跃起来。
兴许是这个缘故,太后的食量略比以往多些。
唐潆心中欣喜,与薄玉将一坛酒喝了干净,她长这般大,酒量至多一两盅,今日竟喝了半坛,幸而未醉。
只是双颊红润,眼睛勾着几分迷蒙的酒意,又异常兴奋,到了这会儿,犹在饮酒——太后本不许,经她乖缠,好歹松了口风,只允了三杯清酒。
“郑王叔谋逆时,我还小呢,难怪没甚印象。”
唐潆放下手中酒杯,在榻上歪歪扭扭地一倒,便枕到太后腿上。
酒杯未立稳,酒胡子似的左右晃了几圈,便沿着桌案摔落在地,杯底的酒液缓缓淌了出去,月光下,泛着盈盈水光。
胭脂窝在太后怀里,竖着耳朵似同在听,陡然有个庞大的黑影朝它不偏不倚地压来,它忙往旁跃身,落到凉榻上,探出脑袋瞧清了是甚物事,它只喵呜几声,便安然团成一团,回过头来盯着地上的酒液目不转睛,不再“插足”
二人。
仿佛习惯了此种类似电灯泡的情形。
允了三杯酒,便当真只饮了三杯酒。
小七很乖。
太后作如是想,伸出手,想揉揉她的鬓发。
看不见,只得凭借猜想一寸一寸地慢慢摸索,她是如此熟悉她的身体、她的习惯、她对自己的眷恋,是以大多时候是能摸准的,少数时候——
她冰凉的指尖才掠过她的下颌,便往上抬了抬手腕,又向左侧探去,却不防手腕蓦地被人握住了。
唐潆侧过脸,先是看她,眼睛弯弯笑了笑,随即略微仰首,便在她掌心轻啄了一口,唇畔笑意愈浓愈放肆:“阿娘,我们养个孩子罢。”
她能不册立皇父能不纳赘侍君,但不能不立储君。
太后只觉浑身血液霎时凉了一半,明知近处并无宫人侍立,她心脏却骤然跳得很快。
默了少顷,她才淡声道:“你还小,此事不急。”
说罢,太后便收回自己被唐潆轻握的手。
这一举动,唐潆并未放在心上。
太后其实不曾对她亲口允过承诺,只是无论言语行为,都不再排斥她的靠近和亲昵,甚至偶尔会有回应。
但仅凭这些,尚不能断定阿娘心中想法,问是问不出的,唯有耐心静待。
大抵是我操之过急了罢。
残存的酒意须臾间消散不少,唐潆目视太后。
此处灯火寥寥,月光水光却清亮些,将她的面容衬得有如江边雾霭,雨中烟柳,氤氲着拂晓晨曦,浅浅清冷,淡淡暖意,如何看,如何欢喜。
只恨不得将自己全身上下交出去,任君采撷,作尽今日欢。
“我命人取茶与你喝,否则明日当头疼了。”
太后摸着唐潆耳边乌黑的鬓发,温柔的手法与力度,让她险以为自己变作了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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