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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锋
中国现今没有好作品,早已使批评家或胡评家不满,前些时还曾经探究过它的所以没有的原因。
结果是没有结果。
但还有新解释。
林希隽先生说是因为"作家毁掉了自己,以投机取巧的手腕"去作"杂文"了,所以也害得做不成莘克莱或托尔斯泰(《现代》九月号)。
还有一位希隽先生,却以为"在这资本主义的社会里头,......作家无形中也就成为商贾了。
......为了获利较多的报酬起见,便也不得不采用'粗制滥造'的方法,再没有人殚精竭虑用苦工夫去认真创作了。
"(《社会月报》九月号)
着眼在经济上,当然可以说是进了一步。
但这"殚精竭虑用苦工夫去认真创作"出来的学说,和我们只有常识的见解是很不一样的。
我们向来只以为用资本来获利的是商人,所以在出版界,商人是用钱开书店来赚钱的老板。
到现在才知道用文章去卖有限的稿费的也是商人,不过是一种"无形中"的商人。
农民省几斗米去出售,工人用筋力去换钱,教授卖嘴,妓女卖淫,也都是"无形中"的商人。
只有买主不是商人了,但他的钱一定是用东西换来的,所以也是商人。
于是"在这资本主义社会里头",个个都是商人,但可分为在"无形中"和有形中的两大类。
用希隽先生自己的定义来断定他自己,自然是一位"无形中"的商人;如果并不以卖文为活,因此也无须"粗制滥造",那么,怎样过活呢,一定另外在做买卖,也许竟是有形中的商人了,所以他的见识,无论怎么看,总逃不脱一个商人见识。
"杂文"很短,就是写下来的工夫,也决不要写"和平与战争"(这是照林希隽先生的文章抄下来的,原名其实是《战争与和平》)的那么长久,用力极少,是一点也不错的。
不过也要有一点常识,用一点苦工,要不然,就是"杂文",也不免更进一步的"粗制滥造",只剩下笑柄。
作品,总是有些缺点的。
亚波理奈尔咏孔雀,说它翘起尾巴,光辉灿烂,但后面的屁股眼也露出来了。
所以批评家的指摘是要的,不过批评家这时却也就翘起了尾巴,露出他的屁眼。
但为什么还要呢,就因为它正面还有光辉灿烂的羽毛。
不过倘使并非孔雀,仅仅是鹅鸭之流,它应该想一想翘起尾巴来,露出的只有些什么!
九月二十五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九月二十九日《中华日报·动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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