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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没了,小渔船没了,家也就没了。
捞尸人收留了我,从此以后,我就跟着他学捞尸。
师傅姓付,叫付千灯。
我没有跟他学艺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捞尸这一行里面有这么多的门道。
黄河滩靠捞尸谋生的人数以千计,除了那些半路出家的半吊子,真正的捞尸人大概分两派。
我和师傅这一派,叫做“打金钟”
,四羊船的船头吊着一口小钟,每次捞喜,只要喜神上船,就得在船头的小钟上敲打一下。
师傅说,有些喜神死在水里,怨气太大,上船的时候要是怨气没散尽,会殃及捞尸人,小钟一敲,等于把浮尸的怨气都震散了。
就因为有这么一个规矩,所以才叫打金钟。
捞尸的另一大派叫“喜神庙”
,喜神庙的人一般都受雇于死者的家属,拿到钱才肯下水捞喜。
等喜神捞上来,会暂时存放到阴阳砖盖起来的停尸房里,河滩上的人管这种房子叫喜神庙。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跟着师傅学了四年,从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乡下少年,长成了十九岁的大小伙子。
我们师徒捞尸没有固定的目标,一般来讲,河滩沿途的村镇,都有当地的乡绅出面筹钱,然后请捞尸人把某段河道的浮尸给捞上来,或者送到义庄,如果离义庄太远,就挂到晾尸崖,等着家属来认领。
这些乡绅筹的钱不多,师傅做这样的活儿已经三十多年了,勉强混个温饱而已。
虽然钱少,但师傅很尽职,除非是汛期水势太大,下不了河,其余时间,每天雷打不动的要驾着四羊船,在河道周围转一转。
跟着师傅的这四年,我一直在想,父亲的尸体,究竟漂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和师傅说的一样,漂到了那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又是一个初夏,汛期将至,师傅想赶在汛期之前多跑几趟。
我们把那条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四羊船推下水,这几年里,师傅的手艺我没能学全,不过驾船是我自幼就学过的,对这条四羊船,我已经轻车熟路。
等船下河,我们慢慢沿着河道转悠了一个来时辰。
因为平时捞尸的报酬不多,所以生活一直比较清苦,我正在长身体,肚子里却没有油水,一出力就觉得肚子饿。
“师傅。”
我划着四羊船,再看看自己黄皮寡瘦的身板,就有点堵心:“咱们也和喜神庙的人一样,接两桩私活呗,那挣钱挣的多,这有两个月了吧,就昨天吃了一次肉,还那么一点儿,我还没尝出味儿就没了……”
师傅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言语,抬手丢过来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还没有打开,我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
“师傅,这……这多不好意思……”
我摸了摸头,尴尬的笑笑,我知道,这是昨天买来的肉,师傅没有吃,专门留了下来。
“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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