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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烟雾盛满了船舱后四溢升天,在得到暂时的满足后,白面老人掸了掸与其他三人截然不同的白色缎面长衫,接着说到,
“田斓啊田斓,这女娃长这么大只去过我那诊所一次,而且还是皮外伤,嘿嘿----”
他又使劲吸了一口,“我看她不会像你兄弟那么孬,迟早得回来!
“
二木一听这话,突然感觉心情大好,刚才的愤怒,之前的伤悲仿佛都瞬间一扫而空。
“是吗?是真的吗?文太爷爷!
“二木颤抖着问。
早在二十多年前,这位被二木尊称为“文太爷爷”
的文家老太爷在确信了习得自己识药开方,研磨炮制技艺的三儿子不会轻易弄出人命来之后,终于完完全全地把仙草堂交到了他的手上。
作为一个人口四千好几的大镇子的唯一诊所,仙草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这诊所的创始人文一老先生在培养和选择继任者这件事上所花费的体力与脑力之重,也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
由于事关他四个儿子的“天赋“问题,在此不便多说。
但从文老先生晚上完成交接,天没亮便在镇子里四处奔走广而告之,便可看出他对自由的向往。
那一天,老先生把一段话说了又说,说了不下二百遍。
说得连他自己都医不好的厚舌苔也薄了不少。
时至今日,仍有那么几个镇里的好事者能完完全全一字不差地道出那段话来。
甚至还能惟妙惟肖地表演出文老先生说那段话时的神情。
“如今的仙草堂,我是什么都不管了。
我退了,彻底地退了!
“他面带兴奋却又有点神秘地说,
“我现在啊,不是丈夫,也不是父亲,也不是爷爷,更不是大夫了!
“这句说起来又带着那么些奇怪的狡黠。
最后,他如同宣誓一般,用一个孩子的淘气和青年的豪迈喊到——“我自由了!
终于自由了!
“
也就是在文老先生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他在时隔数年后再次踏出了镇子。
不出二日,便从别镇买来四把制作精良,带独立脚凳的藤躺椅,四支价格不菲的瓷土烟斗,以及两大屉上好的烟叶。
接着,文老先生又雇来十数个身强力壮的后生,把他家院子里那艘三丈余长,早已成为摆设的老渔船,挪进了码头左侧那个专为打造奔牛号的而建起的船坞中,并筑起两个凹型墩子,把船翻倒过来,架空在墩子上,作为遮阳挡雨的棚子。
最后,他让伙计把藤椅连同自家的盛水大罐和一张长几搬到了这棚子下。
当一切置办妥当,文老先生便向与他年纪相仿的三个好友发出了邀请。
盛夏,上有大船遮阴,周围是隔热的火山片石,倒也清凉。
严冬,藤椅上铺起厚厚的棉胎,脚边升起熊熊篝火,加上对往昔的热烈回忆,自是不觉寒冷。
食物和水有专人送来,有个头疼发热,大夫就在身边。
一次次潮起潮落,一回回寒暑交替,除去在奔牛号少有的检修日需要挪一挪外,四个年近八十的老人拥有了他们的第二个家和第二次生命。
他们也许下承诺,如若谁先死了,便拆下这船舱的木板,钉一口棺材,由其他三人合力踢入大海,送他最后一程,以此类推。
可也许是吸收了日月精华,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木船倒是在风风雨雨后修补了数十次,而四个按理来说早该投入大海怀抱,活在后人心中的四个老人,竟然还不分昼夜,无惧寒暑地坐在这里谈笑风生。
以至于在八九年前,镇子里的人都把这船坞看成了不死圣地。
而那些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嘴上不说,心里却无时不刻地渴望着能早日进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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