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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睁开眼睛,守在床边的人竟然是谢云然的模样,愣了片刻,闭上眼睛,过得一刻再睁开,发现没有看错,真是谢云然:“谢、谢娘子怎么在这里?”
谢云然像是从沉思中惊醒,有些手忙脚乱:“你醒了……要喝水吗?还是醒酒汤?头疼不疼?”
“我……喝醉了?”
嘉语眨了眨眼睛,脑袋重如秤砣。
谢云然笑道:“可不是!
醉猫儿一只,四只爪子只管挂在人家身上,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搬回来。”
她形容得活灵活现,嘉语赧然,只好装作不在意,环视四周,头顶水墨云锦帐,帐上精绣的撒珠银线海棠花,帐下垂着鎏金镂空花鸟香薰球,一丝一丝吐着香,清淑如莲,悠远绵长,一点点凉,一点点甜,像秋天晚上的月光。
“这香味倒是特别。”
嘉语说。
“金屑龙脑香配的相思子,便宜你了。”
谢云然仍是揶揄的口气。
嘉语“唔”
了一声,又绕了回去:“谢娘子怎么在这里?”
“我……”
谢云然道,“张嘴!”
嘉语咽下一口醒酒汤,又酸又甜,那气味混着香往脑门一冲,倒是清醒了好些,就听得谢云然道:“我来谢你白日为我解围。”
牡丹花……嘉语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意象,不由苦笑道:“我也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
谢云然说。
两人相对看一眼,不由失笑,谢云然道:“你先说。”
嘉语略斟酌了一下字句:“恐怕这宫里的消息,瞒不过你们谢家人。”
谢云然原以为她会先问她为什么放弃皇后的位置,却不料是这样一句话,心里一暖,颔首道:“原也没有想过要瞒。”
嘉语有心想问“那你如何同家里交代”
,又担心冒犯,踌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出口,倒是谢云然大大方方说道:“陛下秉性刚烈,至刚易折,恐非良配。”
“至刚易折”
四个字让嘉语一怔,心里好一阵唏嘘,皇帝最后的结局,可不就是这四个字。
不由钦佩起谢家的相人之术来。
这些日子,谢云然和其他贵女一样,困守后宫,消息纵然有,该也不多,能够看到这一层,殊为不易。
只是,皇帝虽然不是佳偶,这世上要找个良人,何其不易。
何况谢云然这样,身负家族之望的女子,只怕是拒得了这次,拒不了下次。
然而太久远的事,多想也没有用,人生谁不是走一步算一步。
便只道:“既然你都想好了,我就不担心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的辟寒钗。”
谢云然倒不追问她用辟寒钗做了什么,想是心中有数。
却说道:“我之前……以为三娘会中意贺兰娘子做皇后。”
嘉语涩声道:“……曾经是。”
或者说,从前是。
到今生,已然知错。
谢云然见她神情惨淡,又想起她白日在席间猛喝的几觞酒,心里越发疑惑,想道:以她这样敦厚的性子,贺兰到底做了什么,让她伤痛至于此,鄙薄其人?但是贺兰氏和嘉语终究是表姐妹,谢云然也知趣的并不追问。
一时屋里静了下来,就只有那只鎏金香薰球,缓缓吞云吐雾。
秋夜里原就极静,静得连窗外木樨花落的声音,都簌簌地如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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