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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脸色大变,指着那人骂道:
“王翰!
你不要得寸进尺!
孤依旧还留了你做王府长史,是因为喜欢你的笔杆子,并不是因为喜欢你的舌头!
这儿没你事了;下去!”
长史王翰腰杆笔直地站起来,神色肃穆,端正行了个礼,然后腰杆继续笔直地退了出去。
朱橚望着他离开,愠怒的脸很快又柔和下来,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望着厅里剩下的人,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
“这个书呆子;孤也知道他是为了孤好,可就是实在受不了他没完没了的唠叨。”
他回到主座上,招呼沈若寥在一旁坐下,吩咐奉茶,一面询问沈若寥在燕王府是何职位,听说他原来只是一介街头平民,倍感惊讶和新奇,又详细询问他是如何得以受到燕王赏识,被后者选中来开封送信的,如何直接来找鲁教头的,姚大人近来如何,道衍大师又怎么样,等等。
沈若寥从小在深山中长大,逃出来后又基本上一直在北平街头流浪,遇到燕王以前,从未被一个堂堂亲王如此关照过;更何况此时此刻周王的关照方式,与刚硬尚武、不拘小节的燕王比起来,又有着天壤之别;他浑身冒汗,张口结舌,如坐针毡,茶杯都不敢碰一下。
梁铁寒注意到他的紧张难受,在一旁插嘴道:
“启禀殿下,卑职昨日傍晚在回家路上,抓到两个士兵当街殴打一个路边乞丐,卑职告诉给领头的百户和千户,都一笑置之。”
朱橚微微皱起眉头,瞪了一眼梁铁寒,神色中颇有埋怨之意,旋即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安慰他道:
“鲁教头,孤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由他们那些百户千户和指挥们去处理,他们自有分寸;你又何苦非要给自己找这个累?再说了,孤的四哥千里迢迢派过信使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什么时候说不行,非要现在说?”
梁铁寒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沈若寥,低声说道:
“可是,殿下,信使大人当时正好路过,比卑职更早到现场。
他路见不平,上前制止,反遭那两个士兵袭击,又叫来很多同营的士兵围攻信使大人;卑职若晚到两步,后果不堪设想。
那两个起先肇事的士兵还反过来诬陷信使大人,卑职当时差点儿被他们蒙蔽,多亏后来询问了路边的目击者。
殿下,您怎么也得还信使大人一个公道啊。”
朱橚半晌没有动静。
沈若寥纹丝不动地坐着,一声也没敢吭,也不敢扭头去看周王的脸色。
终于,朱橚开了口,声音却十分柔和:
“沈信使,真有这样的事?”
沈若寥匆忙点了点头,应道:“鲁教头所言,并无半字虚假。
若非鲁教头赶到现场,及时制止,小人今日怕是见不得王爷您,更怕要丢了燕王殿下的信。”
之前当面批评梁铁寒的话,此刻他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二哥说得不错,有些事他做不了,也管不了;毕竟,他只是个练武场上的教头而已。
他偷偷瞟了一眼周王;朱橚神情之中,隐约有些哀怨和羞愧交杂,更多的却是习惯和无所谓。
他看向沈若寥,笑容中带着歉意,柔和地说道:
“沈信使一身正气,却在开封遇到这样的事,实在不幸。
孤手下战士都是忠诚之人,只是出身行伍,行为粗野鲁莽,不识大体,万幸没有伤到足下,但这惊吓冲撞也是不可轻饶。
孤一定会严惩元凶,决不姑息。”
沈若寥听得周王如此说,忍不住说道:
“王爷,其实他们打我损我,真的没所谓;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更谈不上惊吓冲撞。
您如果真的下决心要严惩,那就请不要以我之名,更不要仅此一次。
这事放到北平会很严重,但严重并不在我,而在于他们可以如此肆无忌惮,随随便便就在街头无端伤害平民百姓。
这样的行为,已经远远不是粗野鲁莽、不识大体的性质,这是蓄意伤害,仗势欺人,视生灵如草芥,视律法如儿戏。
一支军队如果已经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此横行霸道,对自己本该保护的百姓如此胡作非为,王爷,他们内心深处还能有什么正义和忠诚可言?太平之时,他们都要无端惹是生非,坏的都是王爷您的名声;一旦真到了战乱之时,这帮人岂不是立刻就会变成强寇土匪?”
周王朱橚的脸色十分难看,腊黄之中透着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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