艇成为一个整体,继续颠簸摇晃。
但不久周身肌肉开始如万千钢针刺入一般的剧痛,几次神经质的收缩之后,是下意识的抽搐。这还不是某块肌肉疲劳过度出现抽筋的感觉,而是所有肌肉、韧带、肌腱都像错位了一般,慢慢绞在一起,越绷越紧,即将绷断。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下一步就是周身麻木,失去对四肢的控制。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把左腿伸进前排座椅下的两根钢柱之间,如果身体滑落,只有寄希望能卡在里面动弹不得。但此时小艇内的积水已超过半米,我心里明白,即使卡进去,最多一分钟我也会窒息而死。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前面的焕生处境也许比我好了很多,除了刚刚开始攀爬时,他那超出常人剧烈的晕船反应让他痛苦了一阵之外,现在应该完全昏厥了过去,他已经许久没有抬过头,完全跪在了艇底,只是双手还死死的攥着栏杆。我不得不一直伸着右腿,挡在他身侧,好在此时已经彻底麻木,感觉不出他身体的重量。
在我的神志越来越模糊之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啪啪”两声爆响,似乎是发动机爆缸的声音,它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可惜我们终究还差那么几圈就能攀上漩涡的顶端。
我们慢慢开始失去速度,无法对抗漩涡巨大的向心力,小艇从半空跌落似乎在所难免。奇怪的是,失落遗憾之情转瞬即逝,我忽然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一种经历了数十年风风雨雨,而终于可以放下一切的释怀。
但很快,我听到身后曹队的一声爆喝。时至今日,我都不太能理解,在巨大的浪涛声,发动机的呻吟声,快艇钢架即将被撕裂的金属摩擦声中,曹队的吼声是如何传入我的耳膜的,但我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不可能一个幻觉会打破另一个幻觉,只是,曹队没有喊出任何的内容,可长长的“啊”字又让我理解其中的愤怒、不甘和倔强。
曹队应该是拼尽全力向左打了满舵,在发动机回光返照的最后输出一点动力的时候,我们的船头撞进了浪墙深处,巨浪崩塌,船身倾覆,水流激冲都发生在短短的一两秒钟之内。转瞬间,我的周身被海水包裹,短暂的失重感还未消失,水下的激流又将我死死顶在了船底,快艇在浪墙中彻底的打横。
我的耳中迅速传来了洪钟一般的闷响,是水压,巨大的水压,这绝不是我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而是耳膜即将破裂的前兆,紧接着我的胸腔像是被巨锤狠狠的砸上,血液好像从血管中迸出,迅速渗出了体表,与神智一起,离我远去。之后就是无尽的黑暗,无尽的黑暗……
世之万物似乎都无终点,毁灭重生,生长毁灭,你所一直以为的终点,恰恰是另一种生的开始。如此理解,时间也绝非什么计量单位,它只能记录你曾经运动的轨迹,并不能终止你继续向前。
但我并非因为这样的思索而复生,我是被人从水中拽了出来。光线重新刺激我的眼底,很快我看到碧空万里的蓝天,微波摇曳的海面,一切都平静的如同一个甜美的梦。直到我看到倒扣在海中的小艇。
小艇的船底只露出海面不到半米,我正趴在小艇的棱脊线上。还未充分享受阳光的美好,微风的清新,我的后背被重重锤了两下,顿时几口海水顺着口鼻涌了出来。我微哼了两声,以示抗争,这才被人翻了过来。
阳光从天顶扫落下来,晃得有些睁不开眼,面前的人影看似熟悉却又有点陌生,身材消瘦,皮肤微黑,目光清澈,面貌因为逆光有些分辨不清,只注意到长发顺着肩膀凌乱的垂下来。我挣扎着坐起,使劲的揉揉双眼,不禁疑惑的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汝当闭眼见暗之时,此暗境界,为与眼对?为不对眼?若与眼对,暗在眼前,云何成内?若成内者,居暗室中,无日月灯,此室暗中皆汝焦腑。若不对者,云何成见?若离外见,内对所成,合眼见暗,名为身中;开眼见明,何不见面?若不见面,内对不成;见面若成,此了知心及与眼根乃在虚空,何成在内?若在虚空,自非汝体;即应如来今见汝面,亦是汝身。汝眼已知,身合非觉,必汝执言,身、眼两觉,应有二知;即汝一身,应成两佛。”--《楞严经》)om,。